關於偶然的一致性

前幾天針對好友曉芳最近翻譯出版的新書「小陌生人」(The Little Stranger) 寫了一篇文章：好書介紹：「小陌生人」-是鬼故事，也不是鬼故事。

在我寫這篇文章前兩天，跟曉芳透過MSN聊了一下，得知他的家人正要前往日本，去大阪、名古屋一帶。

然後，你知道的，正巧日本前幾天發生了地震和大海嘯。

文章發表後，沒多久，收到了曉芳的來信：

…他們的日本之行取消了，我現在人在家繼續趕下一本書的翻譯…

你知道嗎，他們的日本之行前兩天，我目前這本小說 (紙牌的秘密) 正好翻譯到毀滅與重生的前奏，不可思議的奇書。

挪威作家賈德對於生命的詮釋，和我以前看過的作家非常不同…..一邊翻譯一邊起雞皮疙瘩，打從心底深深敬佩這位作家。

「環境是人的意念變現」可說是佛家的核心思想，但是看了這本小說 (The Solitaire Mystery)之後，更可以肯定這觀念不是佛家專有，它一直存在宇宙秩序中……

東方與西方都有人用心觀察到了，只是給了不同的名字….

偶然？巧合？

這事情還沒完。

曉芳提到的挪威作家賈德(就是寫「蘇菲的世界」的作者)，已經將近二十年沒出新書了，偏偏最近他出了本新書，書名叫「庇里牛斯山的城堡」)，出版商剛好就是出版「小陌生人」的木馬文化，而這本書講的是什麼呢？這本書講的是一對分離三十年的舊情人，在一個三十年前對他們有深刻意義的地點重逢，然後他們透過電子郵件展開了對談與激辯，他們激辯的重點，就是他們的再次見面，究竟是出自「命運的安排」或「純粹的巧合」。

…蘇倫首先傳出電子郵件表示，他們由於心靈感應的緣故，再加上受到超自然力量指引，才會同時來到昔日「世上最美好和最令人痛苦的地點」，因此重逢絕非偶然。斯坦卻搬出各種統計數字，用幾十億分之一的或然率來否定超心靈現象。雙方各自旁徵博引，激盪出一場介於靈性與理性、宗教與科學、第六感與理則學……之間的人生哲學對話。其內容包羅萬象，從宇宙大爆炸、量子力學、古生物學、全球暖化和小行星撞地球等等，一直談到聖經、人類的意識、神秘學以及死後的生命。

–<庇里牛斯山的城堡，譯者序>

不不，這事情還沒完。

很久沒去圖書館借書的我，前幾天不知怎地突然心血來潮，跑去圖書館借書，其中一本，是村上春樹的短篇小說集「東京奇譚集」，其實裡面的故事我之前讀過了，只不過是英文的譯本，翻開來看，裡面的第一個短篇篇名正巧就叫做「偶然的旅人」，講的就是偶然的一致的不可思議的事件，作者寫道：

偶然的一致，說起來也許是到處普遍存在的現象，也就是說那一類的事情在我們周圍，是日常經常發生的。但我們大半沒有留意到，就那樣忽略過去了。就像大白天射向天空的煙火一樣，只聽到微弱的聲音，就算抬頭望向天空也什麼都看不見。可是如果我們有強烈的追求的心願的話，那可能就會在我們的視野裡，以一個訊息浮現出來。變得可以鮮明清晰地讀出那圖形和意思來。而且我們看到那種東西時，就會驚嘆道：「啊，這種事情居然也會發生，真不可思議。」

–<村上春樹　東京奇譚集>

我沒有辦法告訴你人生所出現的「偶然的一致」，究竟是來自「意念的變現」、「心靈感應」、「強烈的追求心願」，抑或純粹是「幾十億分之一的或然率」？我能告訴你的是，前一陣子王菲來台灣開演唱會，唱了「但願人長久」，改編自蘇軾的水調歌頭，沒錯，就是「但願人長久，千里共嬋娟」的那個水調歌頭：

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

不如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

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

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

何似在人間

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

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

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

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

千里共嬋娟

–<蘇軾　水調歌頭>

可能有些讀者不知道，我解釋一下，這闕詞是蘇軾想念弟弟蘇徹(子由)時所寫的，所以有個副題叫「丙辰中秋歡飲達旦、大醉、作此篇、兼懷子由」，「但願人長久，千里共嬋娟」的意思就是說既然見不到面，至少希望兄弟兩都能健健康康活久一點，隔著千里一起看月亮(「嬋娟」就是月亮的意思)。

王菲演唱會唱「但願人長久」之所以會上新聞，是因為當時有歌迷在討論王菲歌詞「低綺戶」唱成低「一ˇ」戶到底對還是不對？這不是我在這裡要談的重點，我要談是，當時我正好在讀村上春樹的「1Q84」，書中女主角青豆努力在找二十年前唸小學時愛上的男主角天吾，書中有一段對話，發生在青豆即將去見天吾前，在當時的情境下剛好看到這段話，讓我覺得很不可思議，因此就隨手把這段話記進電腦裡，而現在，在我寫這篇不知所云、「不知伊於胡底的任性書寫」(套用張大春的話)的文章時，打開電腦，正好又看到這段話：

…Tamaru說。「我有一個問題。今天晚上七點你跟川奈天吾要在溜滑梯台上見面。」

「如果順利的話。」青豆說。

「如果見到他了，你們在溜滑梯台上到底要做什麼？」

「兩個人一起看月亮。」

「非常浪漫。」Tamaru好像很佩服地說。

–<村上春樹　1Q84>

很巧吧？

但願人長久，千里共嬋娟。

寫於：2011/03/16

連啓佑